群青飓风

而后用手触及世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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o3:Ultramarine_Storm

普通失眠

原作:Blue Period

  “我真的适合画画吗?”

  “我究竟在干什么?”

  “我这样下去,以后会怎么样?”

  “我……真的有以后吗?”

  矢口八虎睁着眼看天花板,看从窗帘缝隙透过的一闪而逝的车灯光亮。他肩膀和脊背都酸痛,眼睛也很疲惫,但就是不想闭上眼。他翻了个身侧过来,正巧对着书桌的方向,堆叠的画板里只有一幅是最近的,却被压在最下面。

  他并不想看到那幅画。每一次落笔时脑内“你究竟想表达什么”的质问就会出现,每一笔都痛苦,每次开始画都知道洗笔时必然是满身疲惫。多久了?多久没有感受到过画画的快乐了?过去应试绘画时画的真的是画吗?我真的有享受过画画吗?

  夜已深,世界安静到他能听到两层门外父亲的呼噜声,母亲翻身时有些年岁的弹簧床垫的吱呀声,窗外汽车碾着混凝土路面驶过的声音。

  这辆车快些,那辆车慢些,这个声音更响更厚,可能是辆大车,那个声音间歇性地停下,也许是载着深夜回家人的夜班公交……

  当思维调转到这些容易的地方,一切都变得没那么痛苦。

  轻轻开门的声音,母亲的脚步声,打开冰箱倒水的声音,也许是冰果汁,不过按照母亲的习惯可能只是冰水。他任由无意义的思绪飘远,又翻了身让自己平摊在床上,长出一口气,闭上眼睛想就此入睡,未果,又睁开。

  大概是失眠了,他想。

  母亲关冰箱门的声音,把玻璃杯放进水槽的声音,打开水龙头给玻璃杯加上水的声音——母亲一直会这样做方便接下来的清洗,这是他开始画画开始观察母亲后才发现的细节。母亲踩着拖鞋,中间扶了一下餐厅的椅子停顿一会儿,终于推开卧室的门躺了回去。父亲的呼噜声中断稍许,很快又比之前更猛烈地响了起来。

  -

  在他孩童时代,父亲生意失败的那段时间,父亲总是失眠。他有时夜里被悉悉索索的声音吵醒,揉着眼睛钻出被子走到厅里,往往能看见父亲一个人坐在餐椅上或者电视旁,手里拿着杯酒或拿着根眼,在灯光昏暗的黑夜里,神色晦暗。

  那时候八虎还是个黑头发的小孩,穿着睡衣安静地站在角落里,和黑夜融为一体,醉得头脑模糊的父亲常常要过好一会儿才能发现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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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八虎躺了一会儿,觉得母亲大概睡熟了,轻手轻脚地爬起来,握住门把手,慢慢慢慢地下压,赤着脚走到厅里。

  地面的凉气顺着脚底一点点钻上来。

  他躺在床上想着“快睡,快睡,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做”许久,觉得自己还是太精神,毫无睡意,闭上眼睛都觉得强行到眼皮在自行颤动。但真的走出来,站在黑夜里,又觉得自己已经太疲惫,太困倦,几乎站不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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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他想起父亲有时会看到他出来,作势要开冰箱,给一头黑头发的大眼睛小孩拿一罐冰啤酒。

  他拒绝,和醉醺醺的父亲有一搭没一搭地说几句话,又困了,走回房间去,父亲又续上一杯酒。

  那时他完全不理解,觉得好端端的人晚上怎么会睡不着呢?父亲一定是半夜想喝酒才偷偷爬起来,一定是白天没玩够,或者是闲得慌,又或者是犯了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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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怎么会有人夜里不睡觉呢?躺在床上拉好被子人就应该睡着了才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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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八虎叹了口气,开了厨房的小灯,拉开冰箱,从桌上拿了个干净的玻璃杯,拿出纸盒给自己倒了半杯乌龙茶。

  他从来都认为自己是个普通人,不像龙二那样有想法,不像森学姐那样明白自己喜欢什么想要什么,不像桥田那样博学,不行桑名同学那样早早就能有自己的风格……当然也不像世田介那样是显而易见的天才。

  他只是个努力一些的、运气尚可的普通人。

  但多少有些时候还是会想也许自己是特殊的。比如感觉到被绘画选中的时候,比如应届生身份考入艺大的时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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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他把喝空了的杯子放入水槽,熄灭厨房的灯。

  “也许那些特殊都只是错觉,人人都有的错觉。”

  他慢步走回房间,关上门。

  “也许我终此一生都只是个普通人,庸庸碌碌,一事无成。”

  他手拂过堆叠的画框,抽出最下面的一副,在黑暗里轻抚熟悉的笔触。

  “也许所谓的热爱都只是错觉,所谓的被绘画选择只是一厢情愿。”

  他躺上还有着些许离开前温度的床铺,拉上被子,看窗外零星的车灯照亮窗帘。

  “那又能怎么办呢?”

  他合上眼睛。

  “那又如何呢?”

  -

【时间线是一年级学园祭之后,学年终作品创作完成之前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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